子安:钟情于藏书票 曾协助马未都收藏13万张
[对子安而言,一枚藏书票所讲述的不只是艺术、历史价值和社会文化生活史,也隐含着一段段人生故事,有时这些故事串联起来,就是一个时代的缩影] 冬日的方家胡同十分清净,来往行人稀少。在胡同里穿行,需要留些心,才能在一片灰蒙蒙的墙壁之间发现一家不起眼的店铺。店铺门脸很小,玻璃门左侧有一块刻意做旧的铁质牌匾,写着 子安Printshop 的字样。偶有路人路过这里,推门而入,站在十平方米的空间里,张望着满墙的铜版画、插画和海报,环顾一圈便又离去。 真正会买画的顾客,80%都是外国人。 子安坐在店中,守着一屋子画,并不操心客流量。这是北京第一家经营外国早期铜版画、藏书票和插画原作的店铺,开了四年,店内所售的,皆是子安珍藏的外国版画和藏书票。有时遇到对版画感兴趣的顾客,他会热心地把店内的铜版画拓印机展示出来,给顾客讲解铜版画的制作过程。只有碰到喜欢藏书票的爱好者,子安才会把一个黑色大本子捧出来,里面装满了他十几年来收藏的藏书票。 从2001年第一次在瑞士日内瓦的旧书店无意间买到第一张藏书票算起,子安已在世界各地收藏了上万枚藏书票。每获得一张方寸小纸片,他都会拿着放大镜仔细把玩,从主题、构图、技法上解读艺术寓意,又翻阅很多资料,考证藏书票的作者和票主之间的故事。用他的话说, 藏书票中的一个符号、一行三字经、一句暗语都是作者和票主之间向后人述说的谜语。 解读那些谜语,是子安收藏过程中获得的快乐。 我很喜欢奥地利犹太裔版画家芬格斯坦,看他的作品,能体会到他的境遇和内心世界的变化。比如他1938年的 死亡之舞 系列和 战争边缘的记录 版画组画,作品里含有他对所处时代的反抗、妥协和无助,有一种世界末日即将降临的惨况。 子安说,在藏书票的方寸之间进行研究和探索,是一种深刻的乐趣。他所著的《西方藏书票》(2009年)、《藏书票之爱》(2011年),以及译作《肯特传 肯特与他的藏书票艺术》(2014年),都是收藏乐趣之延伸。 藏书票里的颠沛人生 在《西方藏书票》一书中,子安将美国版画家洛克威尔 肯特的一句话印在了封底, 藏书票是票主的人生缩影,反映了一个人的生活经历和人生目标。每一枚作品都是票主本人和画家共同合作所产生的私密的化学反应。
对子安而言,一枚藏书票所具备的不只是艺术性、历史价值和社会文化生活史,也隐含着一段段人生故事,有时这些故事串联起来,就是一个时代的缩影。 以芬格斯坦为例,这位著名版画家一生创作过1500多枚藏书票,大部分都被文人名流所订购。子安藏有一枚萧伯纳的藏书票,是作家80岁时请芬格斯坦设计的 小丑主题 ,萧伯纳曾说, 我在很多杂耍表演中不知道扮演了多少次小丑 。子安觉得,作家选择 小丑主题 ,乃是一种自嘲, 萧伯纳曾在诗中将镜中的自我看作小丑,在他眼里,镜中的自我仿佛是小丑在人生的各种舞台上扮演的不同角色。
子安发现,小丑的形象不止一次出现在芬格斯坦的作品中。1936年,芬格斯坦为作曲家斯特拉文斯基设计的一枚藏书票中,也有一位手持吉他、仰望星空的小丑。追寻斯特拉文斯基的经历,子安才意识到芬格斯坦的良苦用心 1920年,毕加索曾以舞美设计和服装设计的身份与斯特拉文斯基合作,将芭蕾舞剧《普尔钦奈拉》搬上舞台, 所以,与其说这是一张斯特拉文斯基的私用藏书票,倒不如说是作曲家答谢好友毕加索的一张纪念之作,是芬格斯坦将毕加索和斯特拉文斯基,甚至将自己的创作风格融合进 普尔钦奈拉 中的变奏手法。
作为那个时代最受欢迎的藏书票作者,芬格斯坦为文人名流设计,也为墨索里尼、邓楠遮等纳粹*徒制作书票。子安收藏过芬格斯坦为罗斯福、墨索里尼等人制作的藏书票,常常从作品背后揣摩出芬格斯坦的纠结心态,画家颠沛流离的窘迫、对自我的背叛、对现实的无奈与绝望,都呈现于每一枚藏书票中。子安查询过许多史料,在美国历史学家费尔斯蒂娜的报告中发现了芬格斯坦的名字,历史学家为这位逃亡到米兰的犹太画家写过一段话: 一位似乎被人遗忘,而富有冷峻幽默的表现主义版画家。来到意大利后,他在米兰生活了几年,不久被捕囚禁在费拉蒙蒂-塔斯亚俘虏集中营。1943年在盟*解放集中营时被炮火炸伤,抢救无效去世。
子安拥有芬格斯坦不同时期的作品。画家早期作品以女人、孩童为主题,透着享受天伦之乐的安详心境,举家逃亡意大利时,有着灾难来临的预感,无奈而辛酸。在反战题材作品受到纳粹封锁之后,芬格斯坦放弃绘画,专注于藏书票的制作,子安认为, 他所做的每张藏书票和贺卡都像日记一样,记录了他的每段人生。